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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锁起来的医患世界:美女护士与精神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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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7-6 21:46:4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而立之年的护士高贝,瞥了一眼左手腕上的白色手表,抱起两岁大的女儿匆匆走出家门。在上班之前,她得先顺路去一趟孩子的爷爷奶奶家,把孩子托付给两位老人后,再快步走向离家最近的公交站,搭乘公交车匆匆抵达医院。
  早上7:30的阳光正是耀眼的时候,常年生长在罗湖区翠竹路两旁的茂密树木也拦不住它从枝叶的缝隙中穿透。物管员老廖站在深圳市康宁医院大门前的岗亭中,从窗户探出半边身子,透过金丝边眼镜看了看来访车辆的号码牌,随即伸手递给司机一张停车卡。岗亭两侧是刷着黄色和黑色油漆的栅栏道闸,道闸又各自连接着一扇约两米高的银色铁门。
  高贝轻松推开铁门,直奔一楼大堂的电梯厅,按下六楼按钮后,便倚靠在电梯墙上思索:曾经有一位任职于大型医院的主任在吃饭时对她说,“小姑娘,我看你当护士肯定不会超过三年,肯定干不了,要是超过三年,你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走出电梯,高贝右转至儿少心理科病区大门一侧的人脸识别机器前,“5月12日”字样让她忍不住冲着机器微微一笑。今天是她任职护士满8年的日子。她所在的医院,叫深圳市康宁医院,是深圳市的精神卫生专科医院。
  晶报记者 陈雯莉/文 金羽泽/图
  放弃
  就读小学二年级时,高贝随父母工作调动从四川来到深圳,转学到景鹏小学,一家三口居住在离学校不远的住宅小区里。高贝的父母在国企工作,家里的亲戚朋友也没有与医疗卫生沾边的职业,在高考之前,学医、从医的想法从未有过,她说最想当的是模特和空姐,因为她长得很高,很让人羡慕。
  高贝确实有成为空姐的条件,她的身高1米68,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清秀的脸庞笑起来亲切温柔,右边嘴角处的一颗小痣又给她增添了几分俏皮。
  但在高考前,高贝选择听从父母和老师关于未来就业的指引和建议,报考深圳职业技术学院的医学护理专业,展开为期三年的学习,直到2007年6月毕业。
  福田人民医院是高贝步入社会的第一站。她穿着白色的护士服,戴着护士帽,站在医院一楼大堂当导医。她说,这工作很累,每天站在那里不停地走,做分诊和指引的工作,最大的成就感来自于帮医生给外国病人当翻译。
  2007年底,高贝在大学同学的劝说下跳槽到深圳航空公司当航空护理专员。“那边的收入是导医的两倍,而且也是做一些护士专业的活。”她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航空护理专员就是在地面的医务所给内部职工打针、发药。
  医务所人来人往,高贝认识了一位深航人事部的面试官,她管那面试官叫周姐。周姐曾经是一名空乘,随着年龄渐长,最后调至人事部工作。第一次见到高贝,周姐就开始上下打量她,之后每次相遇,周姐总是会对高贝说,“你的身高、年龄等各方面条件都符合空乘的要求,你做这个护士还不如来面试当空乘,你来一定过。”
  高贝很动心,在爸爸的支持下,她挽着妈妈的胳膊一起逛商场,顺势买下了心仪的面试礼服。但同时,高贝也很纠结和挣扎,虽然很向往小时候的理想,但她不想放弃苦读三年的专业。
  面试前一晚,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翻来覆去地想,妈妈敲门进屋特地对高贝嘱咐了一声,“再考虑一下。”
  第二天一早,高贝决定放弃空乘的面试。她说,有一点点擦肩而过的感觉,但觉得自身的性格更加适合踏实的工作,更倾向于比较熟悉的行业。原来,在深航工作期间,高贝已报考深圳市康宁医院的职员考试,她也是唯一笔试通过的人选——原本拟招聘三名护士,最后只剩下高贝一人,那年她22岁。
  委屈
  “什么时候进入康宁医院?我记得特别清楚——2008年“5·12”护士节,手续正式办好。”高贝一字一句坚定不移地说。由于医院缺乏人手,2008年3月,高贝便以临聘的身份开始工作,从助理护士做起。
  据2005年深圳居民精神疾病流行病学调查结果,全市18岁以上居民中精神疾病患病率高达21.19%,重型精神疾病患病率为1.41%。2015年,康宁医院接受媒体采访时介绍称,目前应管患者人数近1.6万,已纳入系统管理的在90%左右,但被纳入管理系统的患者数量,与官方推测实际患者数量相去甚远。
  深圳是一座高速运转的城市。随着大量人口的流入、生活成本的提高,不少人自然而然会将身边的精神疾病患者,与大都市的生活压力联系在一起。但康宁医院的医务人员说,压力或许是其中一个原因,不少患者的病因来自遗传。
  高贝与另一名同事一起在办公室听候工作派遣。主任原本打算安排高贝到女病区,但在下决定之前,她又匆匆瞄了一眼面前的两人,随后不紧不慢说出了最终想法,“你们俩换一下吧,你那么高,你去男病区吧。”
  被一眼决定命运的高贝不禁有点难过。那时候,医院的新楼没有建设好,旧楼空间小,分区没有这么细,男病区接收的基本都是重症男患者。
  早上9点,在护理部干事的带领下,高贝首次踏入男病区,一道紧锁的铁合金大门进入她的视线。护理部干事解锁后使劲推开厚重的门板,高贝紧随其后,待两人都跨过门槛后,只听背后传来“哐当”一声,大门重新合上。护理部干事锁上门后还来回推拉了几下,确认门已经锁好。
  站在一旁的高贝看着病区,那时候是冬天,患者穿着厚厚的棉袄在走廊一边摇晃一边慢悠悠地来回走动,很多患者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高贝第一次见到精神病患者,恐惧充斥了内心。
  她说,病区通常挂有防跌倒、防自杀、防冲动等警示,“防色情”是男病区特有的一项。作为一名新人,高贝既年轻又没什么经验,很快就成为患者“欺负”的对象。
  35岁的胖子杰(化名)是第一个欺负高贝的患者。他因为长期服用摇头丸、止咳水等精神活性物质导致精神障碍,被送入院治疗。高贝工作时,他经常紧紧地尾随其后,时不时说一些令她难堪的话。有的症状尚未完全控制的躁狂患者,还会趁高贝不注意时故意进行肢体接触。
  “除了恐惧还会担心,心里很委屈,不知道可以跟谁说。”高贝低着头,嘟囔着。
  以前男病区有个规定,每名护士都要随身配备一个打火机,在吸烟时间由护士帮需要吸烟的患者点烟,并让他们到规定的区域吸。打火机是医院内众多禁止携带的物品之一,绝对不能交到患者的手上。
  高贝查房的时候,一名不到20岁的患者总是围着她转,有时候像小孩一样发出“嘿嘿嘿”的玩笑声,有时候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吓人。高贝被折磨得忍无可忍,她随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按下启动器,点着火,男孩顿时被吓跑。高贝没想到这招这么管用,当男孩再次靠近时,高贝再度掏出打火机点着火。这时,一阵严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高贝,你怎么可以这样子,这样做太危险啦!”
  点火的行为被副护士长正好瞧见,因为只看到了点火的瞬间,没有看到前面的过程,副护士长当众把高贝狠狠地批评了一番,高贝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她躲到空无一人的小房间里,偷偷地抹眼泪。一位医生经过时发现了高贝,了解情况后一边安慰一边教她怎么做应急处理,这让高贝心里舒坦了一些。
  “当时的自己就是刚毕业的‘傻白甜’,也没想为自己争取什么,只想着刚来就好好工作,对患者的病症行为还不懂得那么多。”
  同学
  早交班会议在8:00开始。高贝通过人脸识别打开了儿少心理科病区的大门,待确认大门关好上锁后,朝走廊尽头的更衣室疾步走去。
  她打开14号储物柜,里面摆放着洗脸、卸妆等日常用品,还有牛肉干、小饼干等零食堆放在角落,那是专为夜班准备的伙食。高贝娴熟地换上护士服、袜子和鞋子,绑起头发,把手机和笔记本装在护士服的口袋里,便前往会议室参加交班。
  儿少科接收的是18岁以下的精神、心理疾病患者,在那里,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习惯喊大家“同学”或“孩子”。为了迎合年幼群体的兴趣爱好,科室走廊的墙壁、沙发、桌子都由各种色彩来装饰。活动区设有简易滑梯,墙壁上挂有同学们的卡通画作,靠近文娱室的位置还有一张乒乓球台,小高(化名)同学正和妈妈比拼球技。
  高贝拿着“打卡神器”,跟着护士长逐一巡查14间病房,每到一间病房询问同学的身体状况后,她就把“神器”对准墙壁上的磁铁原点按一下,打卡成功意味着查房记录已经传输到了护士站的电脑上。
  在8年的工作生涯中,高贝在儿少科遭遇到唯一一次暴力攻击。
  那是2015年9月的一个星期五下午,高贝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抵达护士站准备值夜班。不少男家属已到食堂帮孩子打饭。高贝独自坐在护士站,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动静,紧接着,何同学的妈妈冲出房间四处逃脱,后面是穷追不舍、挥舞拳头的儿子。
  14岁的何同学患有较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脑子有很多幻觉妄想,常常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喃喃自语,跟脑海中的声音对话。
  在那个声音的命令下,何同学让妈妈算一个日子。
  “妈妈不懂算啊!”
  一句回复激怒了儿子,他随即挥舞拳头追着母亲发泄,还破坏了病房的公共电视机。
  面对突发情况,高贝迅速联系了保安。她看到何同学愤恨的样子,知道仅凭一己之力肯定无法控制住他的行为。但没办法,她要帮助那位母亲。
  高贝慢慢靠近何同学,伸手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试图阻拦,何同学转身的表情让她惊出一身冷汗。“那个眼神就像狼一样凶狠。”高贝立即成为何同学攻击的对象,重重的拳头一次次砸在她的头上,毫无还手之力,那十几秒钟过得十分漫长。
  保安出现制止患者后,高贝试着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情绪,由于晚上只有她一人值班,必须坚持下来撑到交班时间。好几个晚上,高贝总是能感到何同学的凶狠眼神在脑海中一遍遍闪过。
  但是,高贝说她不后悔,如果还有一次这样的事,她仍然会选择这样做。她还笑着说,打那以后,她的反应变灵敏了,跑步的速度也变快了。
  流浪儿
  大约3个月后,儿少科接收了一名来自福利院的同学。他很瘦小,测血压时,细长的胳膊都让高贝看着心疼。他叫小亮(化名),是一个流浪儿,被人送去了福利院。没人知道他流浪了多长时间,经历了些什么,有什么病史,因为他从进福利院开始就不会说话,也不敢看人。
  高贝说,小亮来到医院后有很多他们从没见过的习惯,比如捡垃圾吃,抢别人手里的东西吃,随便翻其他孩子的抽屉找吃的。她给小亮一个食物,那孩子就像猴子一样,一把抢走一口塞进嘴巴里。
  小亮不爱吃药,也许是觉得药苦。高贝和其他护士想尽办法哄劝都没有效果。
  “后来我就从家里给他带一些糖或者蛋糕,他很喜欢吃。我们就哄他说你吃了药就给你吃糖,真的有效喔。我每次上班想起他就会给他带蛋糕卷,有时候也逗逗他,照顾他的起居,他的情况也慢慢转好。”
  高贝一如往常伸手给小亮递去一个蛋糕卷,他没有抢,而是迟疑了一下,突然抬起头,那种眼神至今都还烙在高贝的记忆里。
  “妈妈。”
  那声音有些沙哑,吐字有些含糊,但高贝完全听清了,清晰到泪水一下子充盈在眼眶中,那是她第一次听到小亮说话。
  高贝说,入院大半个月以后,小亮改变了许多,他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可以自己上厕所,可以自己洗澡,生活完全可以自理。他跟着护士们参加拔河比赛,看其他同学下棋。他会冲着别人笑,偶尔还会叫其他人一声“妈妈”。
  回想起小亮的点滴,高贝的眼眶又红了一圈,她说无论什么时候记起这事,都会让她感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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